我曾患上极严重的痔疮。每次大解后,不敢用纸,必得淋浴喷头冲洗,再用拧成塔状的浴巾将脱落的痔核顶回去方可走路,天天如此,一连十五年。平日最惧外出,倘遇内急,不单擦拭须小心翼翼,还要或脱衣置于马桶盖而顶、或路边寻觅突出之物而顶,且往往不能完全复位,加上公交车数个时辰的颠簸,简直苦不堪言。
父母每次与我通话,必言及此事,絮絮叨叨,不胜其烦。我并非珍爱这块烂肉,只是心存疑虑,一则做过的皆言痛苦,二则做过的皆曾复发,于是乎,我便每每以将有的特效药来自欺、来拖延,直到他们提及直肠癌。
疫情前的一个月,我请假返乡,医院做了痔疮手术。
主治医生乍睹即骇然曰:“内痔、外痔、混合痔、痔篓……尚不止于此!噫,本人专攻痔疮几十年,动刀何止千万,却不曾有严重似此者!”手术中,肠头被拽出时,骤觉痛彻骨髓,几将古稀老父的枯指握断,那是不惑之年的儿子第一次主动寻求父爱的依偎。
今晨,我走出洗手间,饱含惬意对女儿慨叹道:“多亏了你爷爷奶奶十数年如一日、不厌其烦的唠叨,逼着我割掉了回想起来仍觉后怕的痔疮,真感激他们啊!”
所以呵,作为长辈,该唠叨还是要唠叨的。